“小、小人先行告退。”
恐怖的威压让小太监两股战战,传达完消息后,片刻不敢停留,急匆匆的离开了寒霄宫。
玉幽寒从贵妃椅上坐直了身子,好似翡翠般的眸子盯着许清仪,语气凛冽森然:
“本宫倒是小看你了,还真有点手段,居然能让太子给你赐婚?”
“呵,嘴上说着清清白白,实际已经准备好出宫去了……本宫是应该叫你许司正,还是叫你陈夫人?!”
玉幽寒是真有点生气了。
她早知道许清仪对陈墨的心思,但也只当是少女萌动的情愫,并没有太当回事……毕竟比起陈墨身边的红颜知己来说,性格冷淡的许清仪应该是最安全的。
可万万没想到,这丫头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“惊喜”!
“日防夜防,家贼难防!”
“本宫挡住了沈家和林家,结果却被身边人偷了家!”
看着这个自己悉心培养、最为信任的心腹,玉幽寒胸中憋闷,神色更冷了几分。
“娘娘,您误会了……”
许清仪跪伏在地上,声音有些发颤。
“东宫都颁布教令了,居然还在嘴硬?”玉幽寒眉头微挑,冷笑道:“好,那你倒是说说看,本宫哪里误会你了?”
“事情是这样的……”
许清仪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,把两人在苍震门遇见太子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。
玉幽寒听后不禁愣了愣神,迟疑道:“你的意思是,陈墨帮太子捡了个皮球,太子就把你赏赐给他了?”
许清仪点点头,“没错。”
玉幽寒一时无言。
在这种事情上,许清仪不会说谎,而且以太子的小孩子心性,确实也能干出来这种事来。
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荒唐的理由?”
许清仪低声道:“所以奴婢说了,这真的是个误会,那教令上有太子印信,奴婢总不能当众抗命。”
玉幽寒瞥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少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,表面看似无奈,实则心里暗爽,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?”
许清仪脸蛋微红,眼神飘忽,“奴婢没有……”
玉幽寒伸出白皙玉手,轻轻一招。
许清仪身体不受控制的腾空而起,悬浮在了她面前。
青葱玉指轻抚着那细嫩的脸蛋,眸子恍若无底深潭,朱唇轻启:“昨天晚上,你们两个除了写话本之外,真的什么都没做?”
面对那毫不掩饰的强横威压,许清仪心脏仿佛被大手攥紧,呼吸都有些艰难,不由自主便将实话说了出来:
“刚开始确实是在写书,后面一不小心就睡在了一起,还……还……”
“还干什么了?”玉幽寒追问道。
许清仪贝齿咬着嘴唇,眼中泛着泪花,哽咽道:“奴婢被捏了屁屁,陈大人还扯奴婢的小裤,简直羞死人了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玉幽寒嘴角微微抽搐。
她就知道,以陈墨色胆包天的性格,当着皇后的面都敢轻薄于她……如今有了东宫教令,名正言顺,怎么可能放过送上门的许清仪?
不过能看得出来,许清仪元阴未散。
两人倒还算是有点分寸。
瞧小司正梨花带雨的样子,玉幽寒感觉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了……
她将许清仪从空中放下,语气缓和了几分,说道:“本宫让你和陈墨保持距离,倒也没有别的意思……毕竟他身份特殊,朝中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,而你又是本宫的心腹,有些时候还是得注意一些。”
许清仪揉了揉泛红的眼眶,垂首道:“奴婢知道了。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……”
“太子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临庆宫,偏偏这么巧,就被陈墨给撞见了?”
“而且在这个节骨眼,大张旗鼓的临朝听政,还当众偏袒陈墨……这事怎么看都有些古怪。”
玉幽寒微眯着眸子沉吟道。
提及正事,许清仪迅速收拾好心情,说道:“太子确实对陈墨过于亲近了,难道是皇后的安排?”
玉幽寒摇了摇头,“太子和皇后平日里并无接触,况且皇后也不可能将六部大臣的罪证交给陈拙,此事背后显然另有其人。”
许清仪想到了什么,神色惊疑,“娘娘的意思是,陛下……”
玉幽寒冷哼一声,说道:“很显然,武烈正在谋划什么,并且很可能和陈墨有关……这段时间把宫里上下都盯紧点,尤其乾极宫,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汇报。”
“是。”
许清仪应声。
玉幽寒修长双腿交叠,紧绷的裙摆勾勒出曼妙曲线,指尖盘旋着苍青色幽光,眼底掠过一丝酷烈杀气。
“既然寿元将尽,那就老老实实的去死好了,为何偏要做无谓的挣扎呢?”
皇宫,外朝。
皇后没有乘坐銮轿回宫,而是和陈墨、太子一同步行,朝着内廷的方向走去。
皇后和陈墨并肩而行,太子围着两人跑来跑去,不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。
其余宫人则远远跟在后面。
范思锦看着前方的景象,莫名有种一家三口的既视感。
随即用力摇摇头,自嘲的笑了笑。
“我这是想哪去了……”
“不过倒是很久没见到太子殿下如此开心了。”
这时,一旁的孙尚宫出声说道:“范司闺,有件事情我很好奇,不知当不当问。”
范思锦回神道:“尚宫但言无妨。”
孙尚宫斟酌片刻,问道:“太子殿下似乎和陈墨的关系很好?”
范司闺神色略显疑惑,答道:“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奇怪,他们总共也就见过两面,太子却对陈墨格外亲近,哪怕回宫后还一直念叨着他……”
孙尚宫眼底掠过一丝异色,似乎是想到了什么。
两人复行数十步,范司闺看似不经意的说道:“这么多年,还从未有大臣能进入东西六宫,看来皇后殿下还真是对陈大人青睐有加啊。”
内廷之中,除了昭华宫是用来处理政务之外,其余宫殿大多有后妃居住,属于皇宫禁地。
外臣出现在这里,本就是严重违反礼制的行为。
孙尚宫淡淡道:“陈墨兼任亲勋翊卫羽林郎将,本就有巡逻守卫皇宫之责,况且以他的能力,皇后殿下有些惜才之心也属正常。”
范司闺颔首道:“尚宫此言有理。”
气氛再度陷入安静,两人默默跟在后面,好像方才只是随口闲聊。
但心里在想什么,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。
“母后,那颗树长得好特别,在临庆宫里都没见过。”
“那只鸟飞的好高,母后,儿臣长大了也能飞的那么高吗?真想去宫墙外面看看啊。”
“哇,这个院子好宽敞,一看就很适合踢球……”
一路上,太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。
皇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,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属的样子。
过了一会,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安静,扭头看去,只见太子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,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。
“怎么了?”皇后疑惑道。
太子低头盯着脚尖,手指纠缠在一起,嗫嚅道:“母后怎么一直不搭理儿臣?是不是儿臣在朝堂上说错话,惹母后生气了?”
皇后摇头道:“本宫方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……”
见太子情绪低落,皇后弯下身子,拍了拍他的肩膀,赞许道:“太子在金銮殿上的表现很棒,本宫早就看那群大臣不顺眼了。”
“真的?”太子还有些将信将疑。
皇后认真道:“当然是真的,本宫骗你干什么?”
“那就好。”太子松了口气,脸色迅速多云转晴,笑容灿烂道:“起初闾太师让儿臣上朝的时候,儿臣心里还有些忐忑呢,现在看来也没那么恐怖嘛……”
听到这话,皇后心头微动,询问道:“闾太师还跟你说了什么?”
太子歪着头想了想,说道:“倒也没什么,闾太师就是让儿臣自由发挥,畅所欲言,还说反正有母后在,不需要顾虑太多。”
皇后蛾眉微蹙,再度问道:“那你为何决定要帮陈墨?”
太子理所当然道:“陈墨是儿臣的朋友,不帮他帮谁?再说那些大臣身上的味道,儿臣不喜欢,但陈墨就不一样……”
皇后好奇道:“陈墨身上有什么味道?”
“具体儿臣也说不上来。”太子咬着手指,琢磨了一会,说道:“反正就是感觉很熟悉,想要和他亲近……嗯,有点像是父王,但又不完全一样……”
陈墨愣了一下。
他也觉得有些奇怪,按说只见了两面,太子却对他表现的过分依赖……本以为是宫中太过寂寞,缺少朋友的原因,现在看来却不尽然……
“太子能感应到龙气,所以才会觉得我和皇帝有相同之处?”
陈墨心中暗道。
除此之外,应该没有其他解释了。
皇后蛾眉微蹙,说道:“你还记得第一次和陈墨见面是什么情况吗?”
“记得。”太子点了点头,说道:“那天闾太师没有讲课,说要陪儿臣踢皮球,结果一不小心把球踢到了墙外,儿臣跑出去捡球的时候,正好遇见了陈墨……”
皇后和陈墨对视一眼,神色了然。
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,大多都是刻意为之。
太子不知两人心中所想,眨巴着乌溜溜的眸子,一脸期待道:“母后,等会咱们一起玩皮球好不好?你和陈墨一队,儿臣和范司闺一队,看看谁的球技更厉害!”
陈墨默默低下了头。
皇后瞪了他一眼,清清嗓子,说道:“本宫今天还有政务要处理,改天……咳咳,改天再玩好不好?”
太子撅着小嘴,轻声道:“可是母后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来看过儿臣了,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……”
看着那可怜巴巴的样子,皇后犹豫了一下,柔声道:“今日确实事务繁杂,以后若是有时间,本宫会去临庆宫看你的。”
“好,一言为定。”
太子懂事的应了一声,没有再继续纠缠。
来到内廷东路,太子站在苍震门前,依依不舍望着两人。
直到范思锦将他抱起来,走入大门,还在朝他们不停挥手,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稚气十足的声音:“母后再见……陈墨,你要记得来找本宫玩哦……”
目送着太子离开后,皇后神色复杂,却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两人沿着宫道穿过重重殿宇,回到了养心宫,刚走入大殿,宫女们便快步迎了上来。
“殿下,奴婢服饰您更衣。”
“嗯。”
皇后对陈墨说道:“你先去内殿坐坐吧,本宫稍后便过来。”
“是。”
陈墨来到内殿,坐在雕花楠木太师椅上。
片刻后,锦书端着茶盏走上前来,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,“陈大人,请用茶。”
陈墨颔首道:“多谢锦书妹妹。”
锦书脸蛋微微泛红,羞赧道:“陈大人就别拿奴婢打趣了。”
“你我相识一场,我比你虚长几岁,叫声妹妹也不为过。”陈墨端起茶杯,用茶盖刮了刮沫子,浅品了一口,随口问道:“对了,你入宫多年,对临庆宫的范司闺了解几分?”
锦书好奇道:“陈大人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?”
陈墨放下茶杯,说道:“方才恰好偶遇了太子,闲聊了几句,感觉太子好像很听那位范司闺的话……”
锦书点点头,说道:“别看范司闺年纪不大,却是宫里的老人了,当初可是徐皇后的贴身侍女……自打徐皇后病逝后,身边人都被遣散出宫了,只有范司闺留了下来,还成了东宫内官,自然是有点手腕的……”
“原来是徐皇后的人?”
陈墨眸光微闪,若有所思。
锦书询问道:“陈大人还有其他事情吗?”
陈墨笑了笑,说道:“没了,我就是随口一问,锦书妹妹去忙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
锦书轻轻应了一声,便转身离开了。
踏,踏,踏——
这时,脚步声响起,一道婀娜倩影从琉璃屏风后走了出来。
只见皇后已经换下了翟衣和繁复头饰,穿上了一身轻薄的纱质长裙,将婀娜有致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,乌黑长发随意盘起,发髻上插着一根金玉如意簪,露出如天鹅般修长的颈项,给人一种洗尽铅华的纯净感。
仿佛瞬间从高贵威仪的圣后,变成了亲切的邻家大姐姐。
“锦书妹妹?”
皇后斜眼看他,冷哼道:“叫的还挺亲切,你是不是一刻不勾搭姑娘就浑身难受?”
陈墨见四下无人,伸手揽住纤细腰肢,将她抱在怀里,笑眯眯道:“殿下该不会是吃醋了吧?嗯?我的婵儿妹妹”
皇后鹅蛋脸染上晕红,后颈有些发麻,羞恼道:“要死啦你!乱喊什么,没大没小的……本宫比你年长许多,要叫也该叫姐姐才对!”
陈墨双手收紧,感受着怀中细腻莹润的娇躯,轻声说道:“在卑职眼里,殿下永远都是豆蔻年华,哪里年长了?”
“呸,又在胡说八道……”
皇后啐了一声,却也没有将他推开。
两人静静相拥,殿内气氛安静,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。
陈墨望着那微攒着的蛾眉,出声说道:“殿下有心事?”
皇后沉默片刻,幽幽叹了口气,“本宫是在想太子的事情……这些年来,本宫轻易不会去临庆宫,就是不想把太子牵扯进来。”
“可如今看来,还是改变不了什么……”
虽然她和太子并无血缘关系,但听着那一声声母后,心中又怎能没有一丝触动?
陈墨能理解她的心情,沉声道:“太子虽然年幼,却也不至于连东宫都不让出,与其说是保护,感觉倒更像是软禁……陛下到底在担心什么?”
皇后摇摇头,说道:“皇帝的心思,不是常人能看透的……但可以确定的是,他绝不会甘心就这样死在龙床上,肯定在暗中有所谋划。”
“闾怀愚这次利用太子接近你,目的显然不纯,或许和龙气有关,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。”
想到那个身材比武将还要魁梧的太师,陈墨眉头不禁皱起。
闾怀愚的一生可谓传奇。
出身寒门,科举入仕,从县试一路杀到京都,夺得殿试一甲状元,担任中书省主事一职。
然后迅速展露出峥嵘头角,主事、主书、侍郎……踩着同僚一路晋升,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,便坐到了中书省的头把交椅!
尽管背后有皇帝扶持,但也和他的狠辣手段脱不开干系。
说是从尸山血海中爬上来的也不为过!
“闾怀愚是坚定的保皇派,他的所作所为,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皇帝的意志。”
皇后凤眸深邃,语气发沉,“本宫提前派人找到了杨霖,让他当朝改了口供,并且还让庄景明从中斡旋,起码有九成把握让你脱罪……没想到闾怀愚却把太子推了出来。”
“他……或者说皇帝,到底想干什么?”
看着皇后凝重的神色,陈墨嘴角扯起笑意,“殿下如此偏袒卑职,就不怕朝中大臣说闲话?”
皇后白了他一眼,没好气道:“还不是因为你胡来?这次算是运气好,裕王府没有跳出来,否则还真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……以后做事之前先过过脑子,别老是给本宫惹麻烦。”
陈墨对楚珩出手,并非一时冲动。
本身有飞凰令傍身,可以免去死罪,就算是被削职,有皇后做靠山,早晚还能升回来。
若是能把楚珩斩杀,那可就省了不少麻烦。
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。
但他也明白皇后的良苦用心,正色道:“卑职谨记殿下教诲,日后定然会审慎行事。”
皇后哼哼道:“少拿这些漂亮话来糊弄本宫,你倒是仔细说说,具体打算怎么做?”
陈墨认真思索须臾,一本正经道:“卑职觉得,应当狠抓两个重点,攻克泥泞难关……只有日复一日的埋头苦干,才能成为殿下的拱股之臣……”
皇后听着有些晕乎。
这番话的每个词感觉都没问题,但组合在一起怎么感觉怪怪的?
“等、等会,你手往哪放呢?!”
“咳咳,抱歉,抓错重点了。”